第十九章 生活如戏



  在贺喜春树日常的安排中,周一的清晨原本是要把一周积攒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转个几十分钟,然后拿出来挂在窗边的下拉式晾衣杆上,让它们沐浴阳光,之后拎起垃圾下楼倒掉。

  只是今天,屋里屋外潮湿的空气和阴沉的天色,让他只能跳过晾晒衣服这一步,直接进入倒垃圾的环节。

  在霓虹,倒垃圾的时候并不需要纠结「奶茶到底是什么垃圾」这种问题,区役所免费领到的垃圾分类表上,对各类垃圾的分类说明标注得十分清晰全面;也不需要承受小区大妈「你是什么垃圾」的灵魂拷问,更无需担心9点之后就消失的垃圾桶——因为本来就没有垃圾桶。

  贺喜春树租住的公寓建成时间很早,这种老式公寓并没有像新建成公寓那样配备24小时的垃圾房,每次倒垃圾都需要走到几百米外桥边的垃圾站,并且每天收的垃圾种类不同。

  可燃垃圾每周收两次,其他纸类、布类、塑料瓶和其他瓶瓶罐罐只在周一收一次,周六和周日不收垃圾,不可燃垃圾每个月只收一次。

  有句话叫「当家才知柴米贵」,用在此处也颇为合适,在大阪老家生活的时候,家里的垃圾都是由父母处理,那时他是垃圾分类的拥趸,认为在有限的资源面前,这种政策为环保做出了巨大贡献;等到他开始独立生活,自己处理垃圾,却又觉得垃圾分类分得这么细、限制这么多,喝完盒装牛奶都要剪开好好洗干净,真是让人烦不胜烦。

  眼见窗外还在下着雨,看迹象短时间也不会停,贺喜春树左手抄了把黑色雨伞,右手提着塞满瓶瓶罐罐的垃圾袋,离开了自己的房间。

  关上房门,当贺喜春树踏上走廊的时候,在稀疏的雨声中听到了偶尔的人声。

  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,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,挨家挨户之间的墙壁简直是薛定谔的信徒。

  拿桥本奈奈未那个房间来说,她不止一次抱怨,和贺喜春树之间那堵墙薄得像纸糊的一样,稍大一点的声音就听得一清二楚,连“我一定要拿芥川赏”这种梦话都能听得见;而她房间另一端和302室之间的那堵墙就好像分界极乐净土和冥界的叹息之壁,将她和302室隔绝成了两个世界,听不到对方发出的一点声音,要不是出门时会碰到那家的住户,她还以为里面一直无人居住。

  所以在走廊上走着的时候,邻居们的声音便会传入贺喜春树的耳中。

  从走出房门开始,他听到三楼一户人家里,一位女人一边哄着哭泣的婴儿,一边在跟谁抱怨家里的奶粉快要见底,但最近奶粉却变得愈发难买,好几家超市都断了货;隔着几个房间,一对夫妻正在吵架,只是吵着吵着女方突然哭了起来,似乎是为孩子择校的事情;等他走到楼梯转角准备下楼,旁边房间老人开始咳个不停,他才想起这位老人前不久确诊了肺纤维化,时常因为在半夜咳嗽声太过吵闹向大家道歉;下了二楼,却看见一位穿着蓝色雨衣的外卖小哥一边对手机那头卑微地道歉,一边急匆匆地下楼而去。

  能住在这里的居民自然不是什么有钱人,甚至大部分连中产都算不上,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,这里每一户人家几乎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

  这些悲欢离合和他并不相通,此刻贺喜春树只想赶快去把垃圾倒掉,脚下依旧步履不停,很快到了一楼门口,撑开伞走入雨中。

  其实垃圾站距离公寓并不远,几百米的距离往常戴上耳机步行,也就是听坂井泉水唱完一首《不要认输》的时间。只是遇上下雨天,似乎一切长度都变长了,不管时间还是距离。

  所以,在听完了《不要认输》又听了一首《渐渐被你吸引》之后,花费了平常两倍时间才终于到达垃圾站的贺喜春树,竟产生了长跑比赛最终撞线的满足感。

  和他一起来倒垃圾的,还有一位头上顶着个鸟窝发型的男人,这人穿着皱巴巴外套,胡子拉碴看上去像是好几天都没洗脸似的,两人对视了一眼,似乎很快就看透了对方的身份。

  在月曜日上午一个大男人提着一包垃圾来处理,那肯定是单身狗了,很可能还是无业游民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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