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 第八章 云海经

　　有诗道得好：

　　雨过横塘水满堤，乱山高下路东西。

　　一番桃李花开尽，惟有青青草色齐。

　　那一抹绿意，出现在这片破败之地之时，引动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气。常人看去，这就是一株凡草，泥地上随处可见，绿中带着点滴残阳般的蜡黄，苟且度日，半死不活的模样罢了。

　　方玄微眯眼眸，黑芒再度浮现，细细看去，这才能察觉几分不同。

　　那草茎处略微发白，绿意蔓延而上直至草尖处，晶莹的碧绿似是要滴出水来。叶脉上神纹若隐若现，一个个符文在周身漂浮，竟是无数的小剑，排成了一个又一个繁杂的阵法。

　　小草微微一晃，似是有些坚持不住法身，立马退回了原形，重新回到了方玄头顶，只留下了地上一株萎蔫的草，仍坚挺着腰杆，不曾倒下，直至化作飞灰终结。

　　不知为何，方玄看着这株随风摇摆的小草，那般随意，那般逍遥自在，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了李太白那副桀骜的模样，耳边响起了之前他说过的话。

　　“苦修十数载，可笑修为寸步不前，仍与凡人无异......”

　　“依旧笑谈畅饮，踏雪舞剑，月下一壶酒，独酌无相亲。”

　　“任凭他人嘲笑，我自向天挥剑，以证本心......”

　　那时的他，现在的自己，不就如同路边的一般野草么。

　　凡间野草，无人过问，无人在意，只是被肆意蹂躏。即便是有人狠狠踏上一脚，它也不会反抗，只是耸耸肩背，向着朝阳日暮抬起头，待艰难岁月似水流过，唯剩清风常在，灯火下，万夜未央，钟鼓长鸣。

　　夏日酷暑，冬至极寒，它都一一捱过，虽不能仰天长啸，却可迎头而上，将一片枯土蔓出绿意，新布草种嫩芽，待得来年天地春。

　　一把野火，或许会烧尽野草枝叶，却燃不尽草木根系。待到春风乍起，三尺甘霖起枯朽。

　　岁月无义，万古长青。

　　自在而逍遥，极意而穷性......

　　忽地，方玄似是心中有所明悟，不由自主地原地盘膝坐下，合上了双眸。双手扣成碗状，仿若一个冥想的修士一样。

　　奇异的是，他的周身环绕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道音，似是在阐述着世间大道的真意，让他一身的气血都共鸣了起来，骨骼吱呀作响，神海海浪翻涌。

　　方玄的身旁，三枚种子样的虚影缓缓浮现，一个是凝实的白色，圣洁且傲然；一个是深邃的黑色，邪恶且诡异。最后一个则是淡青色的，只是比起前两个，它要黯淡的不少，小巧而脆弱，宛如一个刚刚诞生的生灵一样。

　　上帝有命起伏龙，龙尾不卷曳天东。一个以方玄所在之地为中心的龙卷成形，阵阵气旋在四周乍起，砾石沙土骤然被席卷飞起。天穹也颇不宁静，一道又一道闪电劈落，浮云停驻不动，鸟兽惊起，没有生灵胆敢靠近。

　　“这...这是道种！”方玄头顶上，那株绿色的草茎不住的抖动，激动地嗷嗷大叫，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。

　　要知道，以它的见识，什么东西不曾见过，唯独这所谓道种，乃是非同一般，比起什么无上的道法、仙草遗种都要绝厉。

　　“虽说悟道和修为无关，即便是一介凡人，也是有可能悟出一丝天地大道，甚至是立地成仙。”

　　“可草爷我还从未听说过，有人能在未曾踏入武道的情况下，悟出属于自己的道种，而且一下还是三个。”

　　“哪怕是太古年间的佛陀释迦，也是在武道大成之时，于菩提树下悟道一夜，开创无上佛道，才成就一代仙佛。除此之外，自从仙路乱绝，恐怕再无他人能够做到。”

　　“李太白，你找来的这小子，到底是什么来头...”小草呢喃道，望着身下盘坐的方玄，一时无言。

　　方玄的神海之中。

　　黑黝的泥土，白皙的海浪，除此之外，甚至连一丝微风都不曾吹拂，荒凉得可怕，静谧得令人窒息。

　　“嗯？我怎的又回到这里了。”看着这熟悉的地方，一个身影自言自语道，那赫然是方玄。

　　“这里叫...海...神海，对了，就叫神海。”方玄挠了挠头，回忆起了这个名字，李太白曾提到过，但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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