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七章 罪己诏



  成化十二年,还未进腊月就下起了白毛雪。

  紫禁城的金瓦上,挂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雪粒子,冻得那些乌鸦也都夹起了翅膀,轻易不肯飞动。

  皇帝朱见深的病情一天好过一天了,醒来还没到十五天,就几次说起要起身去昭德宫见万贵妃。

  万贵妃已近天命之年,伤口愈合极慢,又发起了高烧,浑身滚烫,昏昏沉沉得也吆喝着要见皇帝。

  这让怀恩很是头疼。

  好在朱佑樘这些日子极尽孝道,得了空便去乾清宫伺候着,这让朱见深心里头很是安慰,有他在的时候,皇帝便不再提要见万贵妃的事情,不知道他是碍于皇帝的尊严,还是父亲的脸面。

  这一天,见朱佑樘满身疲惫地离开了乾清宫,朱见深突然问怀恩:“百姓家里父慈子孝也就这个样子吧?”

  他幼年时惶恐度日,也会时常问百姓家是如何过日子的,怀恩总是不知道怎么描述,此时,怀恩感慨地点了点头。

  朱见深依在叠起的被子上,眼睛望着头顶上的藻井,叹息道:“若一直能够父慈子孝,苍天也算待我不薄了。”

  第二天,当怀恩把朝廷报上的奏章一一念完时,朱见深挑出来几个,吩咐他送给朱佑樘瞧着处置。

  怀恩一瞧,这几份奏章中除了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,有三件却极为棘手,有些难为朱佑樘了:

  一是兵部参奏汪直和陈越玩忽职守,私自放蒙古人入境的;

  二是都察院御史请求彻查韦舍、李子龙入宫行刺的;

  三是内阁上奏请求设立太子的。

  “别的事情虽然难办,但也能办,只是这设立太子,让皇子怎么处置呢?”怀恩问。

  “你尽管送去,且瞧瞧我儿如何处置。”朱见深回答。

  怀恩心事重重的领了旨,刚要去找朱佑樘,门外御前太监禀报,皇子到宫外了。

  怀恩道:“既然皇子过来了,这件事还请皇上亲自和他说吧。”

  皇上笑了笑说:“你个滑头的老东西。”

  等朱佑樘行礼完毕,怀恩把那份关于设立太子的奏章递给了朱佑樘,道:“皇上刚刚说请殿下处置。”说完知趣地退出了门外。

  朱佑樘满脸狐疑地瞧了一眼奏章上的内容,又瞧了一眼父皇,只见他也正笑眯眯的瞧着自己。

  朱见深问:“堂儿,这件事你意下如何?”

  身为皇帝独子,现在提出立太子,明摆着就是立自己,但这件事朱佑樘实在不好回答,道:“储君是国之大事,这件事儿臣不能处置。”

  “哦?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能处置?”朱见深问。

  “父皇只有儿臣这一个儿子,若让儿臣处置,儿臣准了,那便是逼父皇立自己,儿臣若是不准,又怕让父皇觉得儿臣胆小无能,不堪重任。”朱佑樘回答。

  这让朱见深哈哈大笑,说:“我儿如何敢和父皇这样说话?”

  朱佑樘回答道:“儿臣觉得,若是爹爹问儿子话,儿子当然要说掏心窝子的话,若是皇帝问臣子,那儿臣还有另外一番说辞。”

  朱见深又问:“那你说说那另外一番说辞给父皇听听。”

  朱佑樘想了想说:“当年魏武王曹操欲立世子,在曹丕和曹植之间犹豫不决,于是对两人说,如今我已年老,想立世子,想考考你们对军政的看法。当曹操出一题时问曹植时,曹植旁征博引,滔滔不绝,而问曹丕时,曹丕一言不答,只是大哭,曹操不解问,子桓为何哭泣啊?曹丕回答说,儿听到父王说自己年老,心中感伤,因此痛哭。因此,曹操以为曹丕孝顺,故而立了曹丕为世子。”

  朱见深问:“那我儿是不是也要大哭啊?”

  朱佑樘俏皮地回答说:“或许是吧。”

  朱见深又笑了起来。

  过了一会儿,又欣慰得摸了摸朱佑樘的头说:“这一点上,你真像你母亲,说话直爽,不饶弯子。你知道父皇这辈子最羡慕什么吗?”

  朱佑樘疑惑地摇了摇头。

  朱见深叹了口气,娓娓说道:“父皇年幼的时候,极少能见到你祖母,更难见到你祖父,就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一家人说说掏心窝子的话。当皇帝前,怀恩还能陪我说说,后来呢,他也不肯说了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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