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西楼谣(有耽高虐)



画面再次转变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是杂草丛生的西楼,只不过那座孤坟还没有卧在园子里,杂草尚未肆意疯长,大门尚未布满青苔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,这座西楼从一开始,就这么荒芜。

        楣伞穿过及膝的草丛,推开西楼的大门: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

        南砚几乎是散尽所有的银钱,将这座西楼反复修葺,终于将其整理成了那人还在时,梨园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他完全可以重新寻个戏园,改名换姓,反正登了台都是粉妆红袍,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过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可以回到从前,逍遥快活的从前,没有虞净的从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没有。他日夜买醉,不再登台开嗓。只在西楼中反复临摹着那人曾经握着他的手,一字一句教过的诗句,画那人曾经的青涩模样,终日醉态昏昏沉沉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楣伞的声音,他唇角微勾,依稀是那个鲜红大袍、名冠京城的少年模样,抬眸间,他将桌上的杯盏推至楣伞面前:“我且问君一言,饮是不饮?”

        楣伞看一眼那斟满的杯盏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着,南砚又将杯盏推得更近,脸颊酡红如同他身上衣衫,熟悉的戏腔响起:“……我且问君一言…饮…是不饮?”

        就像旷远的荒原突然炸响了一记惊雷,楣伞被他的腔调吓得通体一震——多少年了,从虞净走后,他再也不肯开嗓,整日地在这来来回回修补过无数次的西楼中,描描写写涂涂画画,不是醉着便是睡着,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……整整六年了啊!

        楣伞叹了口气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,拍拍他的肩,正要接过那杯盏,却忽然觉得手背一凉,一颗晶莹的水珠顺着指骨滑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南砚的眼里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。明明是一双笑起来尽显媚态的眼,此刻却蓄满了泪水,绯红的脸颊早已有泪痕。

        透过那层氤氲水汽,他漆黑的瞳孔里分明是一幕幕过往——大红的纱幔,白净的少年郎坐在圆桌旁,略显拘谨的样子,双手规规矩矩地放至膝盖之上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所谓离愁别恨,刻骨铭心,肝肠寸断。

        楣伞鼻尖一酸,险些也落下泪来。相识相知了这么多年,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南砚,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,仪容没有了,骄傲也没有了。仅剩下满眼怅然,满身伤痕。罢了罢了,若不如此,恐怕他再也没有任何释放的方式。楣伞想着,将他手中的杯盏夺下,一饮而尽——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他却怔住了,茫然放下空空如也的杯盏,他看到南砚眼里汹涌而下的眼泪,如断线的珍珠,在月色下微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杯盏里没有酒,装的是茶。正如这满屋子红布封住的酒坛一般,全是柳叶春。

        是那个人最爱的茶。

        唇齿间还弥漫着柳叶春淡淡的苦味,楣伞的眼眶微红。南砚就那么一语不发地坐在他对面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,无声地落泪,却又倔强地挺直了脊背,似乎是想要留住什么,却终究什么也没留住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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