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六 知晓
冬天日头短,不过酉时,天边只剩了淡淡一层红云。
呵气成冰的时节,屋里的碳盆却早早熄灭了。
门窗皆闭得严丝合缝,桌上也没有掌灯。
昏暗,冰冷,压抑的空气里,少年一动不动地躺着。
他只是那样静静躺着,眼睑阖上,呼吸都轻得若有若无。
他似乎只是睡着,又似乎已经死去。
“咯吱——”一声,有人轻轻推门进来。
陈夫人脚步轻缓,她慢慢走到清远床边,伸手理顺他耳边杂乱的头发。
看着依旧毫无反应少年,陈夫人眼中聚上泪水,但她开口时仍很轻柔,半点情绪都没有露出:“你姐儿回来了,远儿想不想见见?”
陈夫人说话间侍女们小心走进来,蹑手蹑脚如偷东西一般,动作麻利地飞快更换屋内用具。
大公子腿断后似乎神经也不正常了,有时像哑巴半个字都不说,有时又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。她们这些伺候的婢女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他。
要知道,陈夫人已经打死两个伺候不周的丫鬟了。
清远缓缓睁开了眼,却只麻木看着上方的虚无。他这些天几乎什么都没有吃,原本俊秀的脸瘦得露出了高高颧骨,眼窝黑陷,嘴唇干裂,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意气风发模样。
陈夫人心下极痛,她每次来看清远之前,都告诫自己要坚强,儿子伤了,她这母亲更要强硬起来,这样才能在这尚书府,给清远撑出一片天。
儿子被人打断双腿,她却不能怨恨报复,因为那个人是她丈夫,她和儿子今后的依靠。
况且陈达已经和她说明,他是为了保清远的性命才会如此。
清远成了废人,陈达连降两级。连串地打击下来,陈夫人虽一贯强势,却也觉得疲累不堪。
“你好好休息。”陈夫人站起身,转头时泪珠子终于滚落下来。
她猛吸了口气,强压下哽咽平静道:“娘明日再来看你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“公主可去休息了。”
君黛端坐在榻上,翻阅着上月宫里的花销账册。
锦年轻声应着:“方嬷嬷伺候着,公主累了一天,应该睡下了。”
君黛便不再做声。
寒薇的生辰快到了,虽然只是个公主,但安南王回了京,皇上应该有大办的意思。
办完寒薇的生辰,接下来是年关,元宵,三月还有太后的千秋寿宴。事情一件接着一件,半点都错不得眼。
君黛看完账册,问道:“锦画回来了吗?”
“还没呢。”锦年停了几秒,欲言又止。
“何事,说吧。”君黛放下朱笔,锦年便上前替她按摩肩膀:“奴婢今天听公主提了陈尚书的公子几次。”
君黛倒是不在意:“金灵自小和他一道玩,那小子又惯会讨金灵开心。几天不见,金灵生了挂念也是常事。”
“可公主要是知道陈公子……”锦年担心道:“在咱们宫里还好,就怕公主出去听到别人乱嚼舌根,闹出麻烦。”
“陈达也是个蠢货。”君黛想了想蹙起眉头:“明明不大的事,偏要自己作死。”
“您是说,皇上不会重罚?”锦年好奇问道。
虽说后宫不得干政,但之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,她们这些奴才也得到些风声。
“皇上素来以仁孝治国,对外尚且如此,何况对内。”
君黛倒也有提点锦年的意思,她端了茶盅微抿一口:“皇上确实想用那大康王子向南中施恩,但陈清远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。往大了说是不敬,往小了说,不过是孩子们玩闹而已。”
“陈达自以为揣摩到圣意,先吓破了胆儿,生怕被儿子连累丢官……”说着君黛语气露了些许不悦:“他打断儿子的腿,就以为能把自己摘干净。若是寒薇没生病,也算被他蒙混了过去。可一出事,他这般做就逼着皇上只能重罚。”
锦年点头表示自己懂了。臣子都摆出了大义凛然的模样,皇上若不罚狠些,岂能服众。
“这陈大人真是够蠢的。”她愤愤道:“要不是他,咱们怎么会招惹上魏嬷嬷。”
方才君黛去看金灵,看她实在累了,便问魏嬷嬷能不能休息上半天,可那刁钻的老太婆说什么:“皇后娘娘您请老奴来教公主规矩,是信得过老奴。老奴定不能辜负您和太后的期望……”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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