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0 进退



    方竞之睁开眼睛,快两年没见的儿子坐在床边,隽秀的五官还是熟悉的好看,眉宇间却多了些以前没有的杀伐之气。这种气质并没让他觉得江湖气,反之却更显尊贵。这个感觉一冒出来,方竞之觉到胸口一阵烧疼,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肖慕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,父亲醒了也没察觉,听见他咳嗽才赶忙倒水过来,边扶他起来边问:“爹您觉得还好吧?”方竞之喝了两口水,感觉干涸的肺腑湿润了不少,缓缓道:“爹没事,爹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肖慕忙道:“您别这么说。阿策如今正往上走,眼热的大有人在。是我们想的不周,没有保护好您,害您受苦了。”方竞之慈祥的看着他,费力的举起手。肖慕立刻领会了,弯下身把脑袋凑到父亲手边。方竞之爱怜的揉了揉,好像在摸一只小狗。“爹,北境战事未平,我要留下来帮阿策。儿子不孝,不能亲自送您回家,此处危险,也不能等您伤愈就要立即动身。”

    方竞之没说话,还是一下一下胡噜着儿子的头。肖慕知道父亲虽是南方士大夫,性格温和,却并不是优柔寡断的,有意见立刻就会提出来。现在不说话,便是答应了。

    父子俩享受了一刻久违的温馨时光,就在肖慕准备开口让父亲休息的时候,方竞之突然说:“墨初,你自小有主见,我和你娘都很放心。你和阿策从小一起长大,亲如兄弟,我们和宛妃娘娘都希望你们彼此能互相扶持。尤其是阿策,他是个要强的孩子,自小在宫中受尽欺侮,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,心中的志向必然宏大。你们兄弟联手,成功的机会不小。可是墨初,有句话你需得谨记,君心难测。你今日为他筹谋的越多,他日就会变成他对你的忌惮,凡事勿要做尽,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。”

    方竞之历经两朝,周朝二十年更是夹缝中求生存。肖慕明白父亲句句都是金玉良言,可实践起来谈何容易。褚策煜既不受元启帝重视,又有兄长夹攻,全靠八将才能在骁骑营站稳脚跟。现在不能撤火,将来八将和他亦不可分割。他走一步能看到后面的三步,可无论那三步是什么,他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
    肖慕不想让父亲担忧,乖觉的点点头。有人在外头轻轻的敲门,肖慕喊了声进来,却半天不见门开,门也不再敲了。肖慕知道人没走,只得自己走过去给她开门。

    江重夏受气包似的站在门口,低头扭着腰带上的绊子。门一开,立刻抬起头朝肖慕笑,憨的好像年画娃娃。肖慕胸口热乎乎的,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带。重夏扭捏不肯进去,小声说:“我有事跟你商量,有点着急,你先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肖慕笑着不动,“爹在里头呢,不进去打声招呼要给周状元丢脸的!”

    江重夏心道,我给周状元丢的脸还少吗?他早习惯了。重夏不是头回见方竞之,那时候在上京是她单方面瞧着肖慕好,跟现在私奔遇上家长可不是一回事。周状元自己都说,南方士大夫事儿多的很,娶妻要看家世、才学、品貌。这几样江重夏只占了六分之一,除了长得还行,其他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。豪气干云的少寨主平生第一次明白了自惭形秽的意思,还不是他老子教的。

    江重夏想,就这么跑了肯定更让人瞧不上。可如果进去,一说话就要露怯,简直是进退两难,比遇上路九良还头疼。她头疼的小模样肖慕却是越瞧越爱,没发现女土匪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。他先下手为强,拉着重夏不让她跑了,对床上躺着的方竞之说:“爹,阿夏来看您了!”

    江重夏汗毛都竖起来了,听见屋里方竞之虚弱的应了一声。这下不能再跑了,只好硬着头皮迈着自以为端庄的步子走到床边,掐着嗓子叫了声,“方大人好。”

    肖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方竞之瞪了儿子一眼,对江重夏说:“算起来我与你父亲还曾同殿为臣,你该叫我伯伯,或者跟着墨初叫爹就是了,你们江湖儿女都豁达的很。”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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